品读闽南朱纨和东南海禁

点击数:2260 更新时间:2017-06-20 04:05:49 来源: 厦门生活、逛路岛_逛鹭岛-返回
品读闽南:朱纨和东南海禁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品读闽南:朱纨和东南海禁
朱纨像

嘉靖19年以后的双屿岛一片欣欣向荣,这里聚集了王直、李光头等一类的亦商亦盗的武装集团,也有被称为“佛郎机夷”的葡萄牙人,和被称为“倭人”的日本人。在各方力量的经营下,这个国际自由贸易港迅速发展起来。葡萄牙商人们在岛上修建了1000多座房屋,设立了市政厅、教堂、医院、慈善堂,还有行政司法官、审计官、法官、市议员等官僚机构。据爆料,当时岛上居民多达3000人,其中葡萄牙人约有1200人,另外还有各国的天主教徒。历史学家把双屿岛称作“16世纪的上海”。27年(1548)四月朱纨派遣都指挥卢镗、海道副使魏一恭等,率战船380艘、兵6000余,进击“国际私贸市场”浙江双屿港,焚艇35艘、舰42艘,有800名葡人丧生。余党逃往浯屿。

明代嘉靖28年(1549年)12月,锦衣卫奉旨到苏州查办前御史朱鸿渐。长了腿的消息立即传遍苏州的大街小巷,就说朱御史犯法将被逮。这头朱鸿渐御史还没慌,那头却吓死另外一个朱御史,乘乱间服毒自杀了。民间有歌谣传出:“曾见不曾见,校尉坐书院;吓杀朱苦瓜,拿了朱鸿渐。”

校尉指的是锦衣卫的军官。而“朱苦瓜”则是指自杀的官员朱纨。卸任不久的兼任提督浙闽海防军务的浙江巡抚御史。

朱纨之死其实也算不上“误自杀”,此前他就有做好了自绝于朝廷的准备,安排好后事,并撰写好自己的墓圹志和“俟命词”。

“俟命”是等候命令,也是听天由命。朱纨的“俟命词”大意是这样的:

海疆见群凶,天地我孤忠。
已辞官职去,此命却难容。
浙闽人弄巧,盗贼入朝中。
是非已颠倒,谗言势汹汹。
圣旨徒空言,军令成戏弄。
只知规章与常情,岂念军情危急中。
只知贼命也是命,谁念民命倒悬中。
不念地远事多变,只知笔墨作遥控。
问谁恶谁仇,问谁功谁忠。
早知不死盗贼手,必死官吏笔舌锋。
斯言已应验,俟命词为恭。

这一段并不是《俟命辞》的原话。朱纨是有文化之人,文字自然要深奥许多、深刻许多。单是末尾用了一个“乱曰”,就让人感觉到屈原的味道:

乱曰:

纠邪定乱,不负天子;功成身退,不负君子。
吉凶祸福,命而已矣。命如之何?丹心青史。
一家非之,一国非之。人孰无死,惟成吾是。

这段“乱”,在朱纨自撰的圹志中又出现一次,可见它的重要了。朱纨,字子纯,号秋崖。百姓叫他“朱苦瓜”,也算恰当。朱纨天生就是一个苦孩子。朱父名昂,当过景宁县的教谕。虽然是小小的公职人员,朱教谕却喜欢“齐人之福”,又娶妻又娶妾的。妻妾的年纪还相距不小,以至于朱纨还在娘胎中,长兄朱衣就懂得干坏事了。朱衣受岳父撺掇闹分家,不成。翁婿合伙制造出人命案来,嫁祸给朱教谕,想要逼得家产。胆小的朱教谕只好连夜走路。出世的第三天,朱纨就和生母施氏一同收入县牢中。朱家人拒绝往狱中送饭,施氏只得靠结巾网糊口。挣扎过了一百多天,幸好有贵人相助,朱昂冤案总算搞定。

朱教谕千差万差,督子读书还算不差。在以后的日子里朱纨苦读经书,科举之路走得也挺顺畅。二十六岁时中了举人,第二年再登进士。出仕之后,在河北、南京、江西、四川、山东、云南、广东等地四处行走,也算得上是“哪里需要哪里去”的好干部,官阶也就蹭蹭地往上提。

嘉靖26年(1547年)9月,已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朱纨,正在南赣负责闽粤赣三省交界地军务防卫。突然间接到了嘉靖的圣旨。大意这么说道:

近年来福建的漳泉等府豪民通番,劫掠沿海軍民,肆行残害,甚至暗中勾结外夷作叛,浙江的宁宁波、绍兴等处也一样。朝廷虽然设了海道兵备及总督、备倭等官,全不称职。今天特意命令你前去巡抚浙江兼管福建福兴建宁漳泉等处海道,提督军务。平日里督理钱粮、操练兵马、修理城池、抚安军民、禁革奸弊。遇到盗贼和海寇发生,或倭夷借入贡作乱。你就调度官员即时剿捕,三司掌印、守巡兵备等官听你调用。文职五品以下和武职四品以下的,如不听指挥的,应拿问的就直接拿问,应参劾的直接参劾。涉及军机大事的,可以军法从事。福建的漳泉等府海寇出没,地方有事,你就应当往来督视,设法剪除。……你是风宪大臣,承担重任,应当秉公守廉,殚心竭力,务使盗息民安,地方宁谧,不负朝廷的精心挑选。如果你处事违法、贻害百姓,也一定追究你的责任。(原文见朱纨《甓余杂集》任浙江巡抚圣谕)

有了嘉靖的信任,朱纨卖命地在浙闽两地奔跑。他颁布了几条命令,其中第一条就是,除渔民捕捞小鱼小虾的小船外,其余二桅以上的船只一律拆了烧掉,从此不许开展海上的各种货运活动,违抗命令的砍头。他整理出一份“黑名单”,作为主要整治的对象。名单上都是近年在走私活动中表现突出的中央和地方干部,人数达一百多。

朱纨有一句名言:“去外国盗易,去中国盗难。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,去中国衣冠之盗尤难”。他的“衣冠之盗”指的就是有官方背景的大人物。浙闽之事闹到这种地步,这些“衣冠盗”们是脱不了干系的。嘉靖二年,兵部干部夏言提议“倭患起于市舶司”,因而要取消市舶司。市舶司的功能相当于后世“海关”,主管海外贸易工作。建议竟然得到批准,多年来热热闹闹的中外贸易不会说停就停的,民间的贸易依旧进行,走私运动依然火热,却也添加了许多麻烦。

番货进港,要有本地商户作中介。货价多的值万金,少的也几千。中介对货款拖欠、耍赖的事时有发生。尤其是大户人家,进的货越多,欠的款越大。货主无奈只能走上艰辛的“讨薪”之路。货主的讨薪不是静坐,也不是信访,而是用刀剑说法。闹得最大的一次,要算余姚的谢家。谢氏是余姚的望族,出过阁老谢迁等高官。谢家凭着过硬的政治资源,在游戏中随意修改规则,要么压低价格,要么拖欠货款。催款催急了,谢家便扬言告官去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逼急了的私商们集结队伍劫掠、焚烧了谢家庄,杀死男女数十人。快意恩仇的日子要比海上行商来钱快,海盗的队伍就这样不断地壮大起来。生活无着的贫困户也加入进来,下台的官员和失意的书生也甘当眼线,既能报仇又赚外快。宁波洋面上的双屿岛,成为了他们的乐园。

嘉靖19年以后的双屿岛一片欣欣向荣,这里聚集了王直、李光头等一类的亦商亦盗的武装集团,也有被称为“佛郎机夷”的葡萄牙人,和被称为“倭人”的日本人。在各方力量的经营下,这个国际自由贸易港迅速发展起来。葡萄牙商人们在岛上修建了1000多座房屋,设立了市政厅、教堂、医院、慈善堂,还有行政司法官、审计官、法官、市议员等官僚机构。据爆料,当时岛上居民多达3000人,其中葡萄牙人约有1200人,另外还有各国的天主教徒。历史学家把双屿岛称作“16世纪的上海”。27年(1548)四月朱纨派遣都指挥卢镗、海道副使魏一恭等,率战船380艘、兵6000余,进击“国际私贸市场”浙江双屿港,焚艇35艘、舰42艘,有800名葡人丧生。余党逃往浯屿。

“浯屿在厦门南大海中,水道四通,为海澄、同安二邑门户”。洪武三年,倭寇泉州,将船停泊在浯屿。洪武二十年,周德兴设浯屿水寨。成化年间,水寨移入厦门,浯屿一岛遂为海贼盘踞。“嘉靖二十六年,有佛郎机船载货泊浯屿,漳、泉贾人往相贸易。巡海道柯乔发兵攻夷船,而贩者不止。”泉漳沿海在浯屿的带动下又热闹起来。

28年(1549年)正月底,浯屿的葡萄牙和海贼船只南行,陆续进入诏安的梅岭半岛。梅岭位于闽粤交界,方便犯案后摆脱任何一省官兵的追捕。半岛有走马溪,其地“两山壁立,风涛不惊,若天成一贼薮”。海上船只在此避风最为恰当。更重要,这里还有雄厚的群众基础。梅岭延聚数里许,有林、田、傅三大姓,一千余户。然而男人不耕不作却可以餐餐大鱼大肉,女人不蚕不桑却可以个个穿金戴银。住民“凶顽积习,险狠成风”,其生活“或出本贩番,或造船下海,或勾引贼党,或接济夷船”。官府差役不敢登其门。如需要追捕案犯,轻则遭受抗拒,重则聚众持械殴打。朱纨对它的评价是“已同化外”。(见朱纨《甓余杂集》一设专职以控要害事)

品读闽南:朱纨和东南海禁

今日梅岭半岛(网络)

三月二十日,朱纨“兵船发走马溪,次日贼夷各持鸟铳上山,被梅岭伏兵乱石打伤,跑走下船。卢镗亲自挝鼓督阵,将夷王船二只,哨船一只,喇叭唬船四只围住。贼夷对敌不过,除铳镖矢石落水,及连船飘沉不计外,生擒佛郞机国王三名,一名倭王”。

葡萄牙修士克路士在他的《中国志》一书中,也记载了这次战役。但说法有所不同:

第二年,即1549年,舰队的军官更严密防守海岸,封锁了中国的港湾和通道,以致葡人既得不到货物又得不到粮食。但不管警戒防卫多严,因沿岸岛屿很多(它们成排沿中国伸延),舰队不可能严密把守到没有货物运送给葡人。

但是货物并没有多到把船装满,也不能把他们运往中国的货物处理掉。因此他们把没有处理的货物留在两艘中国船上,这是中国人早从中国开出来的,在葡人庇护下作海外贸易。他们留下三十名葡人看守船只和货物,让他们保卫这两条船,并设法在中国某个港口售卖留下来交换中国货的商品,吩咐完毕他们就启航赴印度。

中国舰队的官兵发现了仅留下的两艘船,别的都开走了,就向它们发起进攻。因为受到当地某些商人的唆使,他们向官兵透露了这两艘船上有大量的货物,而防守的葡人却很少。因此他们设下埋伏,在岸上布置一些中国人,携带武器好像要进袭船只跟葡人打仗(因为船靠近陆地),以激怒葡人,让他们出船交锋;这样两艘船就没有防卫,暴露给舰队,那舰队可就近攻击它们,藏在突入海中的一个岬石背后。留下来看守船只的人被惹怒,他们本应怀疑有埋伏,却没有留意,其中一些人冲出去跟岸上的中国人交战。舰队的士兵守在埋伏中,见对方中计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袭两艘船,杀了些在上面发现的葡人,杀伤另一些躲存的葡人,占领了这些船。

大队长,即卢镗,因这次胜仗而得意洋洋,他那份快乐劲简直叫人吃惊。他立即对一些和葡人同时被俘的中国人施加酷刑。他拼命劝诱四名看来比别人神气的葡人承认他们是马六甲王。他终于劝服了他们,因为他答应待他们比别人好,同时又以利诱。他在夺获的衣物中找到一件袍和一顶帽,就问一些和葡人同时被俘的中国人那是什么服饰,他们让他相信那是马六甲王的衣物,所以他马上命令照样再做三件袍和三顶帽,这样他把他们四个人都打扮成一个模样,使他的欺诈变真,使他的胜仗更加辉煌。此外还有卢镗的贪婪,他想可否拘留他在船上夺得的大批货物。因此他既企图因打败马六甲王会得到皇帝对他忠心服务的厚赏,又企图占有他虏获的货物,拿去向中国人显示他的赫赫战功。为了更安全做到这一点,不被人一眼识破骗局,他对那些和葡人同时被俘的中国人施行大处决,杀掉其中一些,还决定要杀余下的。(克路士《十六世纪中国南部行纪》中国志)

朱纨此次斩杀的有九十六人,有说是“贼人”,也有说的是“通贩”。消息很快地传到了京城,闽籍御史周亮、浙籍御史陈九德相继上书弹劾朱纨“注措乖方,专杀启衅”,福建防海副使柯乔、都指挥使卢镗“党纨擅杀,宜置于理”。

朱纨上任后,与闽籍官员就很不对付。在他的奏章中,直接点名批判的有:

林希元,同安人,曾任南京大理寺干部,广西钦州知府。在家乡组织私家船队进行货物运输,并把货船出租给他人,从中利润分成。

许福,同安人,进士。原有一妹被海贼掳去,竟然联姻,全家从此大富。

宋曰仁,莆田人,现任户部主事,有船只八艘用于走私私盐、象牙、胡椒、苏木等番货。

黄宗概,闽县人,现任礼科给事中,与夷人交往过密,收受贿物,被锦衣卫捉拿参劾。

林懋和,闽县人,现任礼部郎中,有关闽事的经过他手,全不按照程序办理,导致外交纠纷和地方意见。

张德熹,福清人,任宁波府推事。其叔张珠勾结双屿岛,被官军斩首。后来福建籍贼人死掉的,张都加以收殓,葬于义冢。日本来华使团,夜间有奸人秘密投书宾馆内,捏造明廷将诛杀使者谣言。事涉外交,张德熹却恶意隐瞒拖延,奸人久拿不下。

御史周亮,也是闽县人,凭着这一层同乡关系,朱纨怀疑周亮三番五次与自己过意不去,背后定有张德熹的影子。27年7月,周亮提议说,朱纨一人管辖两省,有事时进行遥控,使得有关官员疲于奔命,大为扰民。不如将“巡抚”改成了“巡视”。嘉靖批准奏请。朱纨接旨后叫苦不迭,虽就一字之差,明摆着就是要削权。

走马溪之战斩杀九十六名战俘,正好成为政敌们发动进攻的很好理由。此时的朱纨正请病假在家休养。闻讯,不禁老泪纵横,道:“吾贫且病,又负气,不任对簿。纵天子不欲死我,闽、浙人必杀我。吾死,自决之,不须人也。”自撰墓志,作绝命词,服毒而死。时为嘉靖28年12月16日,年五十三。

按照程序,案犯定罪需要有个查勘的步骤。朝廷派给事中杜汝祯前往查勘杀虏事件,结论是佛郎机商人招纳海滨无赖之徒,往来走私是实;但没有劫掠抢夺之事。朱纨擅自杀人,弹劾是弹劾对了。然而杜钦差的结论还没有到达朝廷,朱纨已经服药自尽。朱纨服用的药物,正史大多只记作“服药”、“服毒”。野史则记作“饮鸩”,也有说是服用“断肠草”。朱苦瓜饮用断肠草,却也算恰当。

朱纨死后,朝廷内外无人再敢说海禁之事。从此“海寇大作,毒东南者十余年”。

数年后,常州薛应旗曾夜中梦见白衣山人对他咏诵吊朱纨诗:

玄墓山空月色明,烽烟照见阖闾城。
徙薪自古无恩泽,宿草于今有甲兵。
生死巳随朝露尽,是非犹逐夜鸟鸣。
何年精卫能填海,常使人间恨不平。

【附】朱纨《俟命辞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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